林半夏被他微涼的指尖捏著，被迫與他對視，她蹙著眉和眼，感覺何若槿這樣註視著她的時候，無端端有一種壓迫感墜下來，讓她呼吸都不敢大聲，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，似乎是認認真真地想了一番，又垂了垂眼睫，聲音溫淡地回答：“夫君總不會對我不好的。”

她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語調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溫軟軟，但卻聽不出半點的情緒起伏。

何若槿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，面無表情道：“是嗎？”

林半夏垂下眼簾，不吭聲了。

也許是仍會害怕就連這句話也要一語成箴，所以，幹脆不說話了。

好在何若槿接下來並沒有為難她，隨即松了手，淡淡地看向了車窗外。

林半夏默默地看了看何若槿側容冷峻的線條，看了一會，又低下了頭，不知道要做什麽，只好一邊玩著手指頭一邊聽馬車碾過石子路的沈悶的聲音。

過了半晌，頭頂上忽然傳來何若槿的聲音，“你很清楚我們這段婚姻是怎麽來的，所以我只能和你止乎於禮，這是我對你的尊重，並不是我多討厭你。”

林半夏楞了有一會，擡起頭問道：“夫君……不碰我，是尊重我嗎？”

何若槿冷冷地看她一眼：“你很希望被人隨隨便便碰身嗎？”

林半夏眨了眨眸，搖頭，又不太認同地鼓起勇氣反駁他，“但是夫君不是別人啊。”

“那只是因為你我之間多了一紙婚書，別的我與旁人無異。”

“夫妻之間……”林半夏打算把娘親教她的那一套說辭念給何若槿聽，但她剛開了個頭，便又被何若槿一眼掃過來，明明何若槿什麽也沒說，但林半夏卻馬上閉了嘴，沒有再往下說了。

但她總歸還是覺得心裏比從前好受了很多，因為至少這一回，何若槿是願意跟她解釋的，而且還跟她說了這麽多話，這也就證明一件事，她付出的那些努力還是挺有用的，她好好對何若槿，何若槿又不是真的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，總會有被她感動的一天。

就比如說現在，何若槿不就對她好了一點嗎？

沒關系，他現在不承認他們是夫妻，總有一日會承認的。

林半夏把他們之間的未來想得很好，她相信循序漸進就會變好。

……

翌日，不太巧的是，紀西離出宮沒多久，外頭便飄起了毛毛細雨，春寒料峭的時節，空氣都泛著一陣濕冷。

紀西離只帶了個婢女出宮，讓車夫按照陳飛給的住址，去了一趟城外。

李遇住的地方挺遠的，大概也是怕被人找到他，但他都露面去找過何若槿了，想陳飛查不到也難。

半個時辰後，馬車在城外臨近山腳下的幾處山戶停了下來。

時辰還早著，下了馬車後，能夠看到升起的裊裊炊煙，在山林雲霧間氤氳散開。

紀西離讓宮婢和車夫在原地等著，她自己撐了把傘，走過去。

由於下著雨的緣故，山路的小石階濕答答的，挺滑的，因此紀西離走路的時候，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。

她來到李遇的住屋，站在門外片刻，伸手敲了門。

紀西離等了好一會，才聽到裏邊傳來咳嗽聲，須臾，門從裏邊被打開，李遇身上只披著一身單薄的黑色長袍，擡起頭看到站在門外紀西離時，目光靜了一瞬，但神色也沒有特別變化，只是微微低頭給紀西離行了禮。

“本宮能進去吧？”紀西離淡淡瞥了他一眼道。

李遇點頭，給紀西離讓了路，帶她走進院子。

紀西離環顧了一遍他的院子，很幹凈，但也過於幹凈，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氣，根本不像是有人在住的痕跡。

進了屋後，紀西離又看了看他，“給本宮倒杯茶吧，一路過來，渴了。”

李遇便去取了幹凈的新茶杯，給紀西離倒了一杯熱茶。

紀西離接過來喝了兩口，隨口道：“你也坐吧。”

然而，李遇坐下來以後，沈默了片刻，卻主動開口了，緩緩道：“我會盡快離開北城，請皇後娘娘放心。”

“這個先不急。”紀西離放下了茶杯，略微頓了一頓，終於看向李遇，“本宮想問你，你既然性命無憂，為什麽要回來？你回來是為了什？”

李遇淡道：“我回來並不是為了看小公主，李遇自知無顏面對小公主，也不敢出現在小公主面前。”

紀西離盯著他看了看，直接問出心中猜測：“所以你真是為了找何將軍的麻煩？”

一提到那三個字，李遇的神色明顯更冷了幾分，“他說過他會保護公主一生一世，轉眼卻娶了別的人。”

“那如果本宮告訴你，是晟泠主動跟何若槿退的婚的呢？”

聞言，李遇微微一怔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，等到回神過來，又緩緩地皺起眉道：“小公主當初明明跟我說過……”

她說只有跟何若槿在一起，她才會幸福。

“本宮不管晟泠跟你說了什麽，但這就是事實，本宮告訴你這些，也不怕你再起歹念，只是想讓你認清，不管有沒有何若槿，晟泠是你自己錯過的，誰也沒辦法為你後悔，有些東西可以彌補，但感情是你一旦傷害了，就算你千方百計去彌補，傷口始終會一直留在那，哪怕痊愈了，也會留一道痕跡在那。”紀西離說道。

李遇微皺著眉頭，靜靜地聽完紀西離的話，最終什麽也沒有辯解，“嗯”了一聲，緩緩淡淡地點頭道：“我明白。”

“本宮知道你現在已經知錯了，本宮也很感激你先前救了晟泠一命，但有一點你做錯了，你不該騙晟泠，讓晟泠認為你死了。且不說晟泠心裏有沒有你，在她看來，就是她害死了你，你以為你死了一了百了，但對於晟泠而言，卻是一輩子的心理負擔。”

李遇微挑了一下眼角，隱約有些自嘲，但還是靜靜問道：“那皇後娘娘希望李遇怎麽做？”

紀西離盯著他，過了片刻才道：“本宮讓你做什麽，你都肯，是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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